曾经最想要一只布偶猫,一只听话的布偶猫。
我会抱着它坐在夕阳下的麦埂上,看着深秋微凉的风浮动赤红的云彩。
它小声的喵喵叫,甚至在我的怀里打起了呼噜声。
它眯上了双眼,毛茸茸的身躯团成一团,静静的陪我等待晚风中缓步归来的爹娘。
后来布偶猫它醒了,它饿了,它开始舔着我的手。
也许爹娘手中的锄头划过了羊肠小径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下的蚂蚁四散而去。
也许爹娘还带着斗笠,满心欢喜的打量着将要成熟的,大片大片垂弯了腰的麦子。
一亩两亩,十多亩地的麦子,一片金黄的,似乎吹起麦香的海洋。
今年将会是个不多见的丰收年,那些佃户们将会留下远超过自己往年所得的粮食。
而我们一家的谷仓也将会被毫不费力的填满。
皆大欢喜。
佃户们终于不会在每年圣光节前再要死要活的敲响我家的大门,摆出一副困苦的表情,扛走一袋半袋粮食。
我们祖上好歹算是帝国的勋爵,就算这一代已经破落,也好歹留下了几十亩的良田。
我不知道城堡里或者皇城里的那些爵士老爷们会不会因为一两亩地的收成而担忧,又或者因为肉价的飞涨而没办法吃到属于圣光节的祭祀大餐——一只烤的金黄的烧鸡与新做的番茄酱,一锅冒着腾腾香气的白面面包和半只洒满调料的烤羔羊肉。
还有布偶猫最喜欢的,整整一碟子的我亲手腌制的小鱼干。
它会吃的很香,它吃的时候会左右摇摆毛茸茸的尾巴。
它会乖巧的趴在碟子前,桌子上。而绝不碰那一盘盘在我看来远比只用来噎干面包的小鱼干更诱人的羊肉鸡肉。
于是羊肉鸡肉诱惑了我,而没有诱惑可爱的布偶猫。
布偶猫在我吃完手中的面包之前,先舔干净了还留着一点鱼腥味的小盘子,它吐吐舌头,站在我面前喵喵的叫。
它看起来像是渴了,而它却不自己去找水,反而直勾勾的用它琥珀色的猫眼戳着我又冒气分红泡泡的心。
于是我将面包放下,抱着布偶猫主子屁颠颠的找水去了。
放那时候,我还可能心甘情愿的管我那只可爱的猫猫大人叫一声主子。
一根麦梗从麦梗堆里滚了出来,一只胖滚滚的田鼠跟着麦梗从麦梗堆里跑了出来。
胖田鼠好像看到了我怀里的胖布偶猫,它连叫都没叫出声,跟着刚刚飞过的大雁从夕阳下留下的影子,跑远了。
而布偶猫大人刺客正不停的舔着我的手,喵喵的叫着。
“猫猫,饿了也要等等啊,等到爹娘回来了,我再去拿小鱼干给你吃啊。”
家里还有圣光节剩下的烤鸡和羊肉,我至今还无法忘记那种油香葱舌尖上划过之后咬了舌尖的痛楚。
还有带着血腥味的口水混着油脂咽下肚子。
吃到撑。
一年里仅有的几次吃到撑。
我给猫猫大人慢慢的顺着毛,它翻过了身,不再舔我的手心,漏出肚皮,然后悠长的“喵”了一声。
布偶猫大人确实饿了,它圆滚滚的肚子都瘪下去了。
我低下头,想偷偷亲一下猫猫大人眯起眼睛等待享受的脸。
我却看到了好像斗笠的倒影。
猛地抬起头,我看见爹牵着娘的手。
然后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爹,娘,你们.......”
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骑马的人,和一辆马车。
“喵?”
布偶猫大人睁开了眼镜。
它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好像在询问,为什么我没有接着给它舒服的顺毛。
“怎么了?”
不知道谁再问。
“大人....是草民的女儿,她来接草民回家.....”
爹转过身,几乎是把腰弯成了田地里的麦子。
他的声音十分紧张,甚至有了些颤抖。
“喵?”
布偶猫大人舔了舔我的手。
它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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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不到我的布偶猫了。
我真的找不到我的布偶猫了。
我再也找不到它了。
它是不是吃腻了我的小鱼干?
我有时候会在一天伤痕之后的梦里问。
在黑夜里,我好像听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深夜里的歌唱,唱的是我没有听过的歌。
我开始不喜欢猫了,甚至不喜欢烧鸡了。
也许我有时候会想起,当年那个黄昏,柔软的黄昏,忘了将口袋里两三根麦穗放到胖田鼠的洞口。
那年冬天它们一家会不会挨饿?
那个黄昏,我为什么要把布偶猫带出来呢?
我长大了,长高了个头,长长了头发。
长了满身的伤疤,和手上厚厚的茧子。
有茧子也挺好的,握着扫帚的时候不会觉得已经起了毛刺的杆扎手也不会感觉那块黑面包很硬。
我开始不怎么吃盐了,最喜欢用黑面包沾着水,泡软了,一口吞下。
只是我依旧开始想念我家那几十亩田,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有人种着这些田,这些良田不应该长满杂草,它们的泥土里是爹娘汗水灌溉的黑土地,长成一颗颗麦穗,压弯了腰杆。
压断了脖子,砍断了头颅。
马跑了。
马咬断了缰绳跑了。
那是一匹有着赤红色双眼的马,我看见它的时候,它仿佛也在看我。
它看着我,看着我怀中的布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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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那匹马的人,拔出了长剑。
我知道,那是只有拥有骑士名誉才有资格佩戴的长剑。
那个人大吼着,砍翻家里厚重的黑木桌子。
桌子上的碗打落了一地,打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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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父亲死了,请告诉我如何悲伤。
爹没了还有悲伤的娘,有时候只能忍住眼泪,让自己哭不出来。
把带着血的滋味和怒火压在心尖。
后来娘也死了,满腔的怒火突然就没有了。
没有了为了娘去报爹的仇恨的欲望。
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勉强算是咬下了一口用家里最鲜嫩的肉做好的菜。
“咸了。”
他将那块肉吐到了地上,然后转身。
只能看到他用东方丝绸制成的长衫,纹着花纹的背后。
“孩子留下吧,还缺个使唤奴仆,前天管家来信说二夫人又杀了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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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不惯我家里的饭。”
“后来我看到他们刀叉下切割的肉排。”
“都是带血的肉,那些半生不熟,能切出鲜血的肉。”
“那是野兽,野兽衣冠楚楚的吃着人肉。”
“野兽们洗好利爪,收起獠牙,穿上人类的衣服。”
“好像是个衣冠楚楚的绅士一样。”
“噗嗤......”
“这种人啊。也就只能耍耍笔杆子了。”
我扫着地,听到笑声偷偷的抬起头。
我看到他,看着我的双眼。
吓得我连忙低下了头。
他也什么都没说。
那一晚,他在城堡里设宴,宴请他手下的骑士们。
而我却没看到有一个那些有经验的奴仆们在一旁侍候,全是像我这样,年轻的,在城堡里不超过半年的女奴们。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不停的给我身边那个留着大胡子的,离主坐远远的骑士不停的倒酒。
一壶又一壶。
“你......”
可能这是侯爵老爷第一次知道面前这个大胡子骑士的名字。
侯爵老爷抬起手,制止了一旁想要上前求情的人。
“你动了我的奴隶。”
侯爵老爷说。
大胡子单膝跪地,盔甲间的缝隙传出了钢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既然你愿意承担责任,那你就娶了她吧。”
“正妻。是你自作自受的。”
“我留你一条命,你以后要还给我。”
不准滴大胡子是哭了,还是笑了。
和我一屋的女孩子却抱着我,咧着嘴,笑着的和我说。
“你知道吗?你成自由身了。”
她的目光里写满了羡慕,还有很多嫉妒。
我浑身疼了厉害,只想老老实实的缩在被子里。
可是门却被打开了。
碰的一声,像是被巨石砸开一样。
我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大胡子。
我吓得好像浑身更疼了,后来听女孩说,我那时候脸色变的惨白到吓人。
“起来,跟我走。”
大胡子闷着声,却闷不住声音里刀子一样的厌恶。
“我说,有你这么和你妻子说话的吗?”
一阵又一阵的大笑,嘲讽的话弄的大胡子险些捏碎了门框。
“人家妻子要换衣服喽,咱俩还是快点离开吧。”
屋子外起哄的人们一个个欢笑的散去了,只剩下门口那个脸色黑的像他的胡子一样的男人。
他那双好像要活吃了我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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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不这么活,就要拼上命。”
我不在乎我这条命,爹娘死了,我却无能无力。
活着也只是为了活着,吃饭是因为饿,喝水是因为渴。
“你儿子呢?你也想让他变得你一样吗?”
小天使可爱的皱起了嘴。
那个女人轻声的说着,大胡子又去了妓女那里,想来这一宿也不会回来。
“这里,只有咱们俩。”
“你那个丈夫,连你生的是男孩女孩都不在乎......你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
女人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要想不这么活,就要拼上命。”
“反正你也是贱命一条了。”
“怕什么?”
我什么也不怕,真的。
我看着那个被我命名的,被那个女人抱过来,叫**丽丝的女孩提起水桶。
我看不见她。
我有时候想起我的儿子。
他现在应该正像个绅士一样,穿着整洁高贵的衣服,用银子制成的刀叉切开带血的牛排吧。
“爱丽丝!你别忘了劈柴!”
女孩将水缸里的谁填满。
她正用搭在肩膀的毛巾擦汗。
我没哟资格疼爱她,从男人的手下留下她的命已经是我给她最大的疼爱了。
“快点!别像个乞丐那样懒!”
真的,使唤人的感觉真好。
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布偶猫喜欢让我为它顺毛了。
我也喜欢有个奴仆,然后理所当然的使唤她。
得意忘形,像个猫一样。
像个等着吃小鱼干的布偶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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